“三网融合”与“四强竞争”

　 大背景

　　世界经济初显复苏之际，中国国务院召开了决定加快推进“三网融合”的常务会议，目标是“拉动国内消费，形成新的经济增长点。”

　　经济学界都明白，目前的复苏主要得益于各国经济刺激方案的短期作用，如果真实的经济增长不能接棒，大家所担心的W型双底袩？?就会出现。

　　各国经济复苏的速度与强度，将会影响世界权力的重新洗牌。这使得整个国际经济态势变得错综复杂起来。贸易保护主义的浪潮已经涌起，外贸依存度过高使中国处于一个更加不利的地位——轮胎、皮鞋、钢管遇到的惩罚性关税、人民币升值压力、要求中国承担不合理的温室气体减排责任等，无不指向一个让中国经济增长速度降下来的目标，甚至欲使中国成为“第二个日本”。

　　三十年高速发展带来的国力增长，使中国有底气开始使用“国家核心利益”这个外交术语。哥本哈根会议、处决外籍毒犯、反导弹试验、不跟风制裁伊朗等一系列行为，显示了一个“合作+对抗”新阶段的开始。

　　国家的一系列内政措施，都与拉动内需、创造新经济增长点有关。关注民生，降低民众后顾之忧，才能有效推动内需；政府主导大型项目，如大飞机、航母、3-4代战机、高速铁路、家电下乡，可以有效发挥乘数效应；珠三角产业升级，从“中国制造”向“中国创造”的政策导向，都力求改变经济增长方式的转变......一切都为了使中国在恶劣的国际竞争环境中立于不败之地。

　　发放3G牌照、加速“三网融合”，都是按这方向走棋，是超越集团利益之上的决策。站在这个立场上，就不难理解国家所订下的紧迫的融合时间表。

　　然而，为了可持续发展，我们必须十分清醒短期与长期目标是什么，更必须注意纠正过去三十年发展中被忽视的一些问题，并且全面按照科学发展观来指导经济决策。

　　搜索关键词：消费者缺席，“价格”不见了！

　　参考美国 《通讯法》，它对联邦通讯委员会(FCC)使命的规定中有如下表述：“通过对州际与国际有线与无线通讯业务能有效管制，尽可能使全体美国人民获得迅速、高效、价格合理、设备完善的国内、国际有线与无线通讯服务；为国防提供服务；利用有线与无线通讯为保障人民生命和财产安全服务；为保证美国消费者享有优质廉价的通讯服务，鼓励通讯企业迅速采用新技术，促进通讯领域的竞争，逐渐减少行政干预。”

　　当我们对照有关此次“三网融合”新政报导时，可以发现，“消费者”、“价格合理”和“优质廉价”这些关键词都没有出现。虽然目前仅公开了总纲式文本，而没有细则出台，但这种忽视不是偶然的！正如笔者在上期专栏所讨论的，目前经济改革的许多政策与决定，极大地受到利益集团左右，造成严重的消费者利益“缺席”状况。

　　我们绝不能让经济改革成为瓜分利益的运作，在整个“三网融合”决策和实施过程中，一定要让消费者利益得到优先体现。

　　反过来，电信或广电行业经常讲到提升ARPU 值，这也只能通过满足消费者需求、提供优质廉价的产品及服务以达到增加消费总量来获取。投资是增长点，回报更是长期持续的增长点。充分竞争，则将能制止通过涨价增收的本能企图。

　　竞争、合作、反垄断

　　明确目标才不会走错路。

　　市场经济的真谛是通过竞争促发展，“三网融合”就是促进中国领域竞争的手段！只有实现了充分竞争，才能有充分发展。所以，电信与广电的关系应以竞争为主、合作为副，任何合作都要经受反垄断审查，正如美国与欧盟审查谷歌与雅虎的搜索合作协议后，谷歌知难而退地宣布放弃这项合作。

　　事实上，我们常认为是褒义的“合作”，在市场经济中往往成了“垄断”同义词，最终损害消费者利益、危害行业发展。试想，如果只有一家手机运营商，后果将如何？

　　由此想到中国IPTV的多个“合作模式”。笔者觉得，这些模式都是在不允许广电参与充分竞争情况下的产物，根本上不利于通信行业发展，客观效果上会形成广电被肢解，而IPTV成为一种垄断产品。应该庆幸，国务院关于加速“三网融合”的决策将终止这种发展趋向，使广电有可能成长为“通信四强”之一，参与全业务充分竞争，使消费者得以享受先进廉价的通信产品与服务、促进新技术应用与创新、增加创业与就业机会。

　　须知，缺少了充分竞争的“三网融合”，是失败！加入WTO之前，中国内部的多个行业没能开放竞争，导致整体竞争力弱而吃大亏，这种教训是要牢记的。

　　中国刚进入市场经济，体制与市场均远未成熟，还没有真正体验充分竞争带来的好处，也同时未能真切体会到垄断之害、之苦。一定要汲取世界经验，灭垄断于未发与萌芽。

　　四强竞争

　　实现竞争促发展的愿景，就归结到要把广电培植成一个新的竞争单元。

　　有一种似是而非的观点，即“电信业的竞争已经足够充分，再引入广电会加剧恶性竞争”。实际上，电信三强之间的竞争是同质化的，广电成为第四强将引入非同质竞争，这是发展信息行业及市场经济、形成新增长点的优质资源。也即国务院政策表述中，“(2013～2015年)基本形成适度竞争的网络产业格局”的题中之义。

　　反之，如果“三网融合” 的推进不经心地把广电毁掉，其损失不可估量。

　　囿于历史性的体制因素，广电的市场能力大大落后于电信。因此，前期应给予广电政策支持，实行“不平衡进入”，以促进广电成长。绝不能实施不顾后果、简单化的“双向进入”，让电信吃掉广电而扼杀竞争、扼杀整个国家通讯产业的健康发展——在这点上，国务院应当心中有数，而不是受电信方面讨价还价的影响，因为关系到国家整体利益，而绝非部门间的利益分配和平衡。

　　在节奏上，不能急于求成、为融合而融合，否则就一定会危害到根本的目标。虽然政策给出了时间表，但可以根据试点的经验调整政策与时间表，不必太计较一年或两年时间。工程技术界的流行规则是，经仔细估算如完成某计划需要N个工作日，真正实施时间将达3N乃至4N工作日。我们要对未可预知的困难有充分准备，更应汲取当初“三年完成国企改革”计划落空的教训。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广电成长为有竞争力市场主体的速度，就是“三网融合”实现的速度。

　　这里，国家所要做的重点工作其实只有三项——

　　●　帮助培育广电成长为有竞争力的市场主体；

　　●　对行业立法，制定公平竞争的规则；

　　●　成立独立于行业部门之外的监管机构。

　　公平的竞争规则[FS:Page]，应当源于一部新制定的《通信法/信息法》，用以取代常年难产的《电信法》及既有的电信、广电法规。顺理成章，一个具体执行这部新《信息法》的“中国信息委员会” 将成立(类似美国的FCC)，这个委员会要独立于发改委、工信部、广电总局等具体行政部委，才能保证部门利益不会干扰国家整体利益及消费者利益。

　　有一点必须注意，在竞争展开之后，随着新产品、新服务的发展需求，频率使用权问题一定会成为争论点，立法部门现在就要研究这个问题。

　　(参见2009年7月号雁鸣专栏《FCC：欲变贫瘠为富庶——美国电视“空白频段”之争》——《中国数字电视》注)

　　新决策：面对阴暗的早晨

　　事实上，国务院的决定让广电迎来了一个阴暗的早晨。

　　因为广电面临的是艰巨的技术任务、强大的对手、缺乏市场经验的班子、松散的组织、孤立的地方网络及短促的时间表。乌云与浓雾能否退去而成为艳阳天，除了国家层面的政策扶助，更全赖于广电行业领导班子的决策与执行。

　　媒体和评论界已经为广电列举出一长串任务：组建全国网络运营公司、整合全网、双向改造、高清互动、宽带接入、语音业务、NGB......一大堆要做的事情，每一个都很重要，孰先孰后？试点地区怎么做，非试点地区又该怎么备战？

　　不能群龙无首！当然，先要有一个核心班子来统筹这一切。并且要认识到，在国务院决定出来后，广电原有的各项计划与时间表都会在不同程度上受到影响。许多东西都要作出改变甚至取消，需要作出新的决策及执行细则，这些都是系统工程，需要审慎把握其并行或串行节奏，有先有后、有所为、有所不为。

　　笔者建议，广电总局应联合包括歌华有线、上海东方有线、杭州华数、深圳天威、陕西广电网络、江苏有线及重量级地方有线运营商，群策群力找出较好的实施方案。可以设想，各地有线运营商将会成为新成立的国家广电网络公司的重要领导集体，他们从一开始的参与是非常重要的。

　　中国的小农经济思维影响还很深，许多人就会只想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信奉“宁为鸡头、莫为牛后”，胸无大志。但愿各有线公司的领导层不是这样。因为此时还不拧成一股绳，那就不能怨别人了。

　　虽然说广电缺少市场化及竞争经验，但事在人为，成就卓越、全乎一心；虽然有人认为广电此次已被置于死地、凶多吉少，但兵法中不也有“置之死地而后生”这一条吗？！

　　有了集思广益，就可以对许多重大决策问题愈辩愈明。

　　比如，面对“三网融合”新政，NGB如何发展？专家侯自强认为NGB是“死路一条”，虽然话不好听，但不妨认真听听他的分析。在这个转折关头，必须加入各种新的变量再作深入的考量。

　　再如，互联网的发展是一个不可忽略的因素，有人大胆估计中国网民数将在2011年达到6亿(目前是3.84亿)，这种发展对信息用户需求与习惯的影响和冲击必然是巨大的。因此，计划与决策必须有足够的前瞻性，对技术与消费者的发展趋向有充分估计。许多工程技术人员容易犯闭门造车的错误，而不是通过分析用户需求、并且在设计过程中实时收集用户反馈来不断改进，结果往往一败涂地。

　　还如，影响深远的中国城镇化进程，是巨大的增长潜力所在！从农业人口转向城镇人口的过程中，用户信息消费的趋向和特点是什么？如何以广电的全面能力提供相应质优价廉的产品与服务，必须成为整体计划的一个重要部分。

　　执行决定胜败

　　硅谷的经验告诉我们，许多非常完美的决策与计划都失败在执行这一个环节。应该说，执行比策划更难。策划只相当于为一部电影写出故事大纲或总剧本；而执行，则是从分镜头剧本、选演员、选地点、拍摄、服装、灯光、音乐、特技到剪辑这一系列环环相扣的操作，所涉及的人与事非常广，细节繁多。

　　基础薄弱、缺乏径验、缺乏管理人才、以及时间的紧迫让广电的执行环节带有极大的出错与失败的风险。这里，就有一个风险管理的问题。必须在执行计划中包括风险管理计划，如何监测、反馈、修正、纠错，什么是后备措施，都要有完备的计划与切实的执行。

　　应当看到，执行的完善过程也是管理人才的成长过程。人员选拔、考核、发现和使用，也是影响计划执行成败的关键因素。

　　笔者在此给出一些竞争战术层面的执行建议——

　　●　成立“三网融合”智囊团，收集整理国内外有关资料、经验、案例，写成客观的研究报告，供决策参考(这些工作是锻炼搏士、硕士生的好机会，可与大学合作)；

　　●　招开广电集团联席会议，集思广益，展开“头脑风暴”，取得各种想法、建议，通过讨论对其进行初步的发展论证。并由此建立起全国广电网络公司筹建的交流机制；

　　●　CMMB究竟是否符合发展潮流，是否有生命力，应当尽量多听不同的意见，特别是反对意见更有价值；

　　●　深入研究竞争对手。比如，高清是不是广电“杀手锏”？消费者对高清需求的排位优先级如何？竞争对手是否有不同方法(也许会更廉价)也能取得高清效果？是否自己提供IPTV产品服务，以适应不同档次消费要求？或者是提供混合服务，按节目性质收费，达到最大的灵活度？

　　●　......

　　愿“三网融合”为中国通讯及信息行业带来新的繁荣！